林若隐忽然深刻地意识到,祝离将会是她完成任务的道路上最大的阻碍,他是个毫无底线的疯子,想要从他手上挣脱何其艰难?更何况,他私下里一直在与太子联络,太子那个蠢货就是颗定时炸弹,保不齐他哪天脑袋一热,经不住祝离的撺掇,就做出某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好在,上官如期已经去了南境,他不在京都城,不用被陛下和太子这两座大山压着,想必也能自在一些。她真心希望,他在离开了京都城的高压环境之后能好好理清楚思路,好好悟一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他不在京都城的这两年,太子做出了不少混账事,但也还算安稳,至少他从没想起来瞧上琰王府一眼,可他一回来,太子就堂而皇之地来了西平王府,可见他心里有多着急。此番陛下让他南下安抚林震旧部,可见陛下内心也是认可他在军中的威望的,太子虽然冲动,却也不至于迟钝到这样的信息都感受不出来,他这一走,太子绝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安稳了。
时不我待,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给上官如期纠结的了。
她眉头轻蹙,两眼无神,许久都没有说话,南燕回默默忍受着身上的伤痛,等了一会儿,主动打破沉默,“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祝离以后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信任你。”林若隐回过神来,眼底布满担忧之色,“若他不再信你,你该如何自处?”
南燕回咧起嘴笑了,干涸起皮的嘴唇显得面容异常的憔悴,“大不了,回我该去的地方便是。只是那样的话,将来你遇到事情,就再也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了。”
“你到现在还想着怎么帮我,你就不怕把他惹恼了,他真的要了你的命吗?”林若隐责怪道。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这条命终究是要还给他的。”南燕回面色坦然,仿佛早就看透了生死。
林若隐却疑惑起来,不由得说道:“其实我不太理解,你为何肯为我得罪祝离?”
她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即便知道今时今日有此疑问不太礼貌,可她还是要说。
南燕回释然地笑,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道:“你是第一个对我笑的人。”
“就因为这个?”林若隐歪着头,眼底一半惊讶一半茫然。
“你别忘了,我是一名死士。”南燕回道,“你知道死士是怎样训练出来的吗?”
她,当然不知,不过却不难想象。她瞬间明白过来,眼中不觉多了几分同情,其实人这一生,唯一渴求的不过“善意”二字,或来自亲人朋友,或来自陌生路人,而死士,都出自举目无亲的孤儿,他们失去亲人,也注定不能再有任何感情,也就不会再有朋友,经年累月的残酷训练早就扼杀了他们身上的人性,往人群中一站,便自带杀气,路人唯恐避之不及,又何谈善意?
过去的林筱吟,家世优渥家教良好,虽有骄纵的一面,却本性善良,她对南燕回的同情,便成了照进南燕回生命中的第一道亮光,亦或者,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亮光。
她明白这意义有多重,也就明白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可惜,她并非过去的林筱吟,若他知道这一真相,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真情错付。
不过,她既然受他的帮助,便断然不会亏待了他。
她扫视一眼冷冷清清的屋子,语气异常地坚决,“你伤势很重,无人照顾恐多有不便,一会儿我会主动去找老唐,让他把原来在你院中伺候的下人还给你,让他不得苛待于你,若他不肯,我便去找祝离,若祝离不肯,我便亲自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