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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毒杀就在邻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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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毒杀就在邻里间

丹房是古城市区的一个城中村。古城近年来蓬勃发展,郊区的、临城的全来市里做生意,大量城中村也就应运而生了。城中村和地铁一样,都是早晚高峰模式。早高峰从这里出动大量的小商贩,卖烤肠的、炸麻花的、卷寿司的,各种香味儿浩浩荡荡地奔向市区。白天一整天村子都空着,只剩下留守的房东们四处串门下棋。晚高峰就是晚上九、十点钟,商贩们披星戴月地归来,村里又马上爆棚。洗漱的洗漱、备料的备料,倒像是一座不夜城,睡觉都是后半夜的事了。

报案的叫李美侠,听着是个男名,其实是个挺娟秀的少妇。李美侠刚从医院回来,她的老公昨天晚上被邻居送到医院,医了一天一宿还是没留住人。医生发觉死得蹊跷,先报了案。她在医院哭天抢地等到了派出所民警,民警又在等待尸检的工夫把她带回家,让她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线索。这会儿工夫,薛队带着鼻青脸肿的李出阳、孙小圣已经到了现场。

薛队想,当务之急要先让孙小圣和李出阳分开,别案子没破,先给他俩调起纠纷来了。想罢便安排孙小圣走访周围邻居,让李出阳找房东了解情况。他自己则和派出所出警民警聊起了案情。民警简单介绍着情况:李美侠老公名叫郜大海,33岁,夫妻俩是在雄华街支摊儿卖驴肉火烧的。事发当天,李美侠带着孩子回了娘家,郜大海白天也没有出摊儿,晚上和隔壁卖卷饼的王三柱喝了点儿酒,然后就沉沉睡去。凌晨时他忽然从屋里爬出来,又吐又抽的,被王三柱送到了医院,因为一时查不出病因,维持到下午人就不行了。

“死因是什么?”老薛问。

“好像是急性肾衰竭,有点儿尿毒症那意思。”派出所民警一看也不太懂,谨慎地咬字,生怕说错了案情跑偏了。

“这人生前有什么病没有?会不会是喝酒引发了什么潜在并发症啊?”

民警更是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孙小圣左跑右颠地在邻里乱串,这儿记几句那儿记几句,又不时关注着李出阳的动向。他怕李出阳又狗屎运地发现了什么线索,自己落个被动局面。一会儿他就气喘吁吁地找老薛汇报:“我了解了我了解了,这个郜大海家和王三柱家来往最密切。王三柱的媳妇叫蔡锦春,和李美侠关系也比较好。郜大海平常好和王三柱喝喝小酒下下象棋什么的,再加上是同行,估计话比较多。王三柱说,郜大海身体平时不错,就是前一阵儿脾虚在吃中药。”

“脾虚是不是不能过量饮酒?”薛队问。

孙小圣不敢妄言,把王三柱带来,问他昨晚他们喝酒的状况。这王三柱粗粗壮壮的,面色蜡黄眼圈红肿,一看也是熬了一宿。他说,他们昨晚并没喝多少,最多一人二两,而且郜大海好喝酒,每天都要多多少少喝一些。

“喝完酒他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吗?或者喝酒前后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薛队总觉得事情和这顿酒脱不了干系。

王三柱揉着大眼泡想了半天,说没有没有。

“最近有没有和人结仇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都是起早贪黑,也就是晚上见面多些,白天都在街上卖东西。虽然我们都在同一条街,但不在一个位置。至少他在这里我没见他和谁冲突过。”

最烦这种一问三不知的家伙,稀里糊涂的让你干着急。薛队推开郜大海的家门,看见十几平方米的屋子里除了一张乱糟糟的大床,只有桌子、凳子、柜子和一台小电视。凳子上坐着个抹眼泪的小媳妇,想必就是李美侠了。小圣和薛队跟走梅花桩似的迈过脚下的纸箱子、啤酒瓶和成桶的食用油,来到她跟前。

“我们是民警,说说吧,郜大海生前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者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发生?”

李美侠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浑身都是泥土,估计之前还满地打滚来着。她说:“他平常身体很好,最近喝中药,也是调养一下身体罢了,不可能说死就死呀!”一说到死,她就又号哭起来。

小圣有点儿看不过去,掏出张卫生纸让她擦眼泪,递过去才发现那是刚才跟李出阳打完架时自己擦鼻血的,上面还带着红点儿呢。他刚想扯回来,发现李美侠已经拿那纸揉上眼睛了。

“警察大哥,你们费心了,我命苦啊!我三岁就没了爹,我妈改嫁后我成天地挨打受骂,好容易嫁出去了,现在又摊上这事!”

“……你知道不知道你老公跟谁结过仇?”

李美侠哭声更大了。这反应倒让老薛心里有数了,女人的情绪化也是一种谍报。

没想到这谍报光传送不解密,李美侠哭起来没完没了。小圣发现了,她眼泪都不流了,就剩干号了!手还攥着那团带着他鼻血的纸团,不知道的以为俩警察把她打了呢。

薛队只能好言相劝:“你不说,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想让他枉死?”

“是有一个闹过别扭的,但是……”她终于挤出半句话。

“跟谁?”小圣哗啦翻开本子。

李美侠伸出右手指指身后。身后是一只衣柜。小圣吓坏了:里面还藏着一个?

薛队看明白了,压低声音:“你是说隔壁的人?”

“隔壁有个卖手机的男的……”

“为什么跟他有矛盾?”

“我命苦呗!”

照这么聊下去,薛队和小圣快成知心大姐了。薛队干脆挑明了:“那是个男的,是不是骚扰过你?”

李美侠使劲摇头。

孙小圣就纳了闷儿了,你这么难以启齿,又不是骚扰你,难道是骚扰你老公?

薛队不问了,看着小圣:“隔壁的人你走访了吗?”

小圣说:“隔壁屋敲门没人开。”

正说着,就听门外啪嗒一声。孙小圣跳过去推门看去,发现就是刚才敲不开的门里猫腰走出个年轻人,蹑手蹑脚地似要跑路。孙小圣也顾不上请示了,大喊:“站住!”

那人大吃一惊,抬腿便跑,小圣赶忙追过去。那人明显是受了惊吓,动作蹩脚但速度飞快,好像孙小圣是洪水猛兽。楼道里东西真多,小货车、煤炭垛、白菜堆,那人熟悉地形上蹿下跳,孙小圣却跌跌撞撞步步惊心。正在混乱之际,忽听前面“轰隆”一声,紧接着传来一股尖厉女声:“哎呀!俺的臭豆腐,俺的油锅!”

孙小圣喘着粗气定睛一看,那人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在一口锅边,旁边还站着个围着脏围裙、捂着嘴的惊恐妇女。

地上一大片油渍还在软软蔓延。看来这家伙在这种险要环境下也无法通关。除了油,周围还散落着一地黑漆漆、黏糊糊的小方块,像烧糊了的麻将牌,估计就是那妇女的臭豆腐了。孙小圣一想,完了,脑袋扎进油锅里还不成了汆丸子?不死也残废!

灯光昏暗,小圣摸黑过去,训斥那妇女:“你有没有公德?!大晚上的把油锅放在走廊里,人烫坏了我跟你没完!”说着就要拨120。

妇女说:“凉油锅。”

孙小圣恨死这种说话大喘气的了。

泡在油里的人显然已经缓过劲来,油乎乎地挣扎着往外爬,好像着急上岸的大龟。孙小圣赶紧上去压住。那妇女又是杀猪一样地惊叫。

底下的人劲头挺大,小圣被顶得摇头晃脑,加上之前被李出阳扭坏了胳膊,眼看支持不住了,赶紧招呼那妇女:“你倒是帮帮我呀!”

妇女要跑,小圣大吼:“我是警察!”说着想掏证件,却腾不出手。

一道黑影划过,伴随着咣当一声,底下的人又没了动静。小圣抬头一看,那妇女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大铁勺。她直接把那人打晕了。

小圣急了:“我让你帮我,谁让你下这么重的手呀!”

妇女也急了:“你这警察咋这难伺候!先赔俺臭豆腐再说!”

臭豆腐臭豆腐,小圣终于闻到了该闻的味道。平时吃臭豆腐多么香脆可口,但现在扎进臭豆腐堆里和掉进茅坑没什么区别,熏得他鼻子都快掉了。臭豆腐的发明者绝对是黑暗料理之父。小圣打那以后再也没吃过一口臭豆腐。

这个被打晕的人叫秦昭,就住在郜大海家另一侧隔壁,是古城一家三无手机店的职员。李美侠遮遮掩掩地说出了经过。原来这个秦昭住在他家隔壁有一阵儿了,心怀鬼胎猥琐不已,晚上喜欢偷听夫妻俩亲热,被郜大海抓到过一次,揍了个头破血流。郜大海还要求秦昭过了年必须搬走,否则要他好看。

把秦昭搬回屋时,孙小圣和老薛还发现他桌子上摆着自制的窃听器,其实就是俩杯子之间拴根绳子,像那种小孩儿玩的土电话。瞅这架势,他也是刚才用这玩意儿偷听了薛队和李美侠的谈话,才狗急跳墙逃走的。小圣反复查看着这土电话,这玩意儿能这么管用?他在墙上试用半天,屡试不爽,直到被薛队瞪住。

有一点薛队不太明白,按说秦昭被郜大海打,当时动静应该也不小,何况在这幢是是非非的破楼里。为什么王三柱和蔡锦春夫妇没有提起过?

李美侠说:“他们夫妻俩一向谨小慎微的,不爱得罪人,也能理解。可能是怕说多了话,遭报复。”

薛队正想去当面质问王三柱,李出阳这时粉墨登场了,他带来了这里的房东。房东名叫韩勇,整座自建楼的主人。古城没有发展以前,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小村。村民们男耕女织,守着一亩三分田过着格式化的生活。后来人越来越多,盖房租房也成了家常便饭,一间间小平房扒去,一幢幢小楼拔起而起,既能赚瓦片钱,又能在拆迁时占些便宜,村民们干得乐此不疲。韩勇也是这样,当了房东后成天无所事事,月底收收租金四处检修检修,虽说小楼很多地方都不合乎规定,什么线路散乱老化、消防设施不全等等,但也浑水摸鱼地过来了。没想到今天崴了,以这种方式把警察招来了。

他倒是很会来事,先跟薛队点头哈腰:“给您添麻烦了,添麻烦了!”

“你这里有监控吗?”老薛记得刚才看到过摄像头。

“有监控,而且正对着李美侠家的走廊就有一个,一直在开启录像的状态下。我已经让他在拷近三天的录像。电脑比较慢,可能需要一两个小时。”李出阳介绍。

薛队满意地点头,心想,李出阳虽然好多事擅自做主,但都是主动出击的好意识,总比孙小圣总是节外生枝的强。

薛队拿出本子记录,问韩勇:“郜大海这个人,在你这里邻里关系怎么样?”

韩勇一脸神秘地把薛队等人招呼进屋,关好门,小声说:“跟别人我不知道,在我们这里,我就见过他跟隔壁的秦昭干过一仗。当时给秦昭打得满脸血,还报过警呢,不过那次来的派出所民警给调解了。哎,郜大海别看平时不声不语的,一急了还真是下狠手。他前一阵还跟我说希望我过了年把秦昭轰走。这我哪儿好做呀!”韩勇一脸认真,像向小报纸抖料的娱记。

这时老薛接到一个电话,是派出所民警的,告诉他法医到医院把郜大海遗体拉走了。体表看了看,有中毒迹象,应该不是自然死亡,但具体是什么结论,还要等化验后再出正式的意见。

薛队回到走廊里,观察郜大海家的地理情况:门口搁着做饭的灶台。说是灶台,其实就是两张破桌子加一个煤气罐。上面摆着电磁炉、小炒锅和案板菜刀,放眼望去全是危险物品。薛队无奈地摇摇头:“你们的灶台和别人家共用吗?”

李美侠说:“和三柱家共用。”

“秦昭平时在哪儿做饭?”

“他平时在外面吃,自己不开火。”

老薛点点头,戴上手套翻翻郜大海家的橱柜,里面除了一些糖盐米面之类,还有郜大海煎药用的砂锅。砂锅是清洗过的,里面很干净,还浮着水根儿。他问李美侠:“郜大海平时吃的药在哪里?”

李美侠也翻箱倒柜地找了找,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他的中药就剩下最后的半包了,疗程也结束了,估计昨晚喝了之后就连袋子带药渣全扔了。你看,他把锅都刷干净了。”

薛队开始觉得反常了。连药渣子都不剩一粒,恐怕干净得太彻底,倒像是有人故意毁灭证据似的。

“郜大海平时也是自己刷药锅自己倒药渣子吗?”

“平时这些活儿都是我来干,只不过昨天我带孩子回娘家了,估计就是他自己把这些活儿干了吧。”

喝了酒吃了药,倒了药渣洗了药锅,郜大海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就一命呜呼了。到底是哪个环节有问题?单独看上去都没问题,贯穿起来好像也不足为奇。等等,一个做小买卖的大汉晚上回来喝点小酒,又自己熬药自己刷锅……好像活得太细致了。再结合李美侠家里乱七八糟的情况,孙小圣像憋了个响屁一样兴奋不已。他扭脸看看李出阳,这家伙还在盯着药锅发呆呢。

不行,屁越憋越蔫,回头要让李出阳先放出来,自己就只能听响了。孙小圣准备提前将猜测告诉薛队。他还没开腔呢,看护着秦昭的派出所民警就叫他们。秦昭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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