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侄此次亲至中原,恐怕是未得圣上首肯?若是叫有心人知悉,那是大祸临头啊!”轩辕镇宇叹息着摇头。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当真忧心忡忡。
歧地于大昭,近似于藩属国。歧王到大昭来,必须走正规的外交途径,经一系列严谨繁复的流程仪式,否则便是等同于谋逆的重罪,更别提出现在一处叛军营中,同叛军头子欢聚一堂。
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正治事件了。
歧王哈哈一笑:“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顶。有皇叔父这位诈尸的‘先帝’在,侄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罢,余光留意着挽月的反应。
见她面色不变,心知她是晓得轩辕镇宇身份的。
林一言心中想道,三儿为何要搅进大昭这一滩浑水之中?他既把小挽月放到轩辕镇宇身边,想来是铁了心要插一脚了。虽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若是换成自己,怎样也不会将宝贝媳妇扔到这样的漩涡里头——护在身边都来不及啊!可小挽月身旁这个男的又是怎么一回事情?迷惑轩辕镇宇?三儿这心可真是够大!
这样想着,忍不住大喇喇将一条胳膊横在椅背上。
轩辕镇宇乐呵呵地望向少歌。
捅破了窗户纸,这是要少歌表态呢。挽月心道。
少歌轻轻颔首,笑道:“功成身退,里正实乃豁达之人,叫人钦佩。”
歧王稍微用眼角余光看了看他。
轩辕镇宇眯着眼睛笑:“曾祖颁过一律——死而复生者,前尘绝断。可不是专指女子哟。如今我是乌癸镇里正,便只是乌癸镇里正,别再提什么先帝后帝的。”
歧王道:“既是里正,何不好好治理那村镇,占了洛城作甚?”
轩辕镇宇连连摆手:“歧王此言差矣!歧王可知,大昭立国之时,国土几多?北不过如今京都往北五十里,南,这洛城便是最南境,东面临海自是不提,西面,呵,彼时,大昭不知歧地,歧地不知大昭,谁人知晓那洛水上游,竟还居住有歧人?而到了今日,大昭版图扩充十倍不止,只要生在这疆域之中,谁不称自己为大昭人?可是这些地方原本也和大昭并无半角银子的关系啊!歧王可曾听见谁不忿,说自家的地,被大昭给占了?”
歧王无言以对,只在心中想道,这便是歪理邪说,用正理自然是无法反驳。
少歌只微笑不语。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挽月眼珠转了转,心道这几个人,彼此要藏着自己心思,又想要探知对方心思,这样耽误下去,别说午饭,恐怕晚饭也没着落了——就像那一次轩辕镇宇和清小姐说那一两样嫁妆,可不是足足扯皮了一下午?这样的时候,歧王自然是不能表态的,而少歌也是说多错多,既然如此,自己就来做那个唱戏的吧。
于是她接起话头:“里正的意思是,如今这洛城已不是洛城,而是乌癸镇就对了?”
轩辕镇宇拍着腿笑弯了腰:“正是,正是的呀!”他指了指外头一棵槐树,“占一寸地,它是槐树,长到三尺,它还是槐树,如今都长出院子外头了,它还是槐树。咱们乌癸镇也是一样的。”
“那若是乌癸镇越长越大,比大昭还大了,那这天下就没有大昭,只有乌癸镇啦?”挽月歪着头问道。
“非也非也。”轩辕镇宇摇头晃脑,“名字,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譬如这槐树,人人习惯了它叫槐树,我硬要将它改成木鬼树,大伙自然是不高兴、不愿意。先不说矫正大伙的想法要费多少力气,哪怕心不甘情不愿都应下了,少不得背地里还要暗暗咒骂我,我又何必白担这骂名?它叫不叫槐树,又与我何干?”
“所以这里还是叫洛城,我明白了。”挽月一脸受教。
轩辕镇宇满意地点头,脸上大大写着“孺子可教”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