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邺荃终于再也冷静不了,咬牙切齿的喊出两个字来:“天道……”
叶婉汐一听他这话,心便不由得动了动,试探的喊了声:“师父?师父是你吗?”
回应她的是,突然顿住的闪电,以及之后更加猛烈的攻势。
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就像是在说: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老子有的是雷,来啊,互劈啊,谁退谁孙子!
叶婉汐看在眼里,眼眶突然红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接连几次泄露天机,招致严重后果,引得天雷来劈她,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就差把“我只是来走个过场”刻在脑门上,原来是这个缘故。
边上一点没受到优待,反而还被重点针对了的封天域:“……”毫无疑问,这确实是他那亲师父!
邬邺荃有心想要阻止这些天雷破坏阵法,却屡屡被那迎面劈向他的巨大闪电逼退,气得牙齿都快咬出血来了。
“前世你便压着我,如今还想阻我!”
不想,他要不提前世还好,提起前世那可就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霎时间,雷劈得更凶了。
哐哐的响声不断在头顶响起,若是不看那场景,只听声音,指不定以为是哪家修理店在打铁。
邬邺荃为了不让自己千年筹谋毁于一旦,只得硬着头皮上去挡雷,却被雷砸得焦头烂额,且战且退。
镜头前的不少人看到这峰回路转的一幕多少有点懵,可反应过来之后,更多的却是激动与兴奋。
【真是人在做,天在看,连老天爷都看不惯他这么作妖,想用雷劈死他了。对此,我只想说劈得好,请千万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这时候对他的每一分同情心软,都是对那些死去同胞的漠视心狠。】
【这是我头一次那么希望一个人被天打雷劈,灰飞烟灭。他就不是个人,是畜生,是魔鬼,是会吃人的恶魔。如果这世上真有老天爷的话,我愿意付出一切,祈求老天爷迅速把他给收了!】
【啊啊啊,我激动得都要哭了。从刚刚起,整个人都跟被踩了尖叫鸡似的大喊大叫,还好周围邻居都没怪我,因为他们喊的比我还大声。】
【呜呜呜,救救我们,我们真的不想死。如果能度过这次危难,今后我一定多捐款多助人多做好事,说到做到!】
逆境中的亮光与希望,总是格外令人趋之若鹜,而人一旦有了支撑与希望,便会迅速坚强起来。
一时间,无数人都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大家能够平安,祈祷坏人自食恶果,祈祷事情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个人两个人的祈愿或许微不足道,可百万人、千万人乃至上亿人的祈愿所凝结而成的力量却是不可估量的。
原本众人低迷的士气便因着这一变故而骤然高涨起来,阵法以负情绪为食,吸食不到赖以生存的食物,阵法所能发挥的作用大打折扣。
此消彼长之下,这雷是劈得更加斗志昂扬起来,连着降下十数道天雷后,阵法之上的红光已经黯淡得快要忽略不计。
邬邺荃也被劈得十分狼狈,头发散了,衣服焦了,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墨来。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暗中偷袭的江湖道义,叶婉汐二人趁着邬邺荃被雷劈的时候,暗戳戳帮着补了好几刀。
这会三人身上都挂了彩,叶婉汐二人又有劫雷相助,胜算反倒要大一些。
不仅如此,另外一边四处寻找阵眼的齐应轩,也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果然在这里!”齐应轩被江凛拎到目的地的时候,恰逢阵法被劫雷劈开一道裂痕来。
阵法中的气因这道裂痕迅速流失,就跟卸了气的气球一样,错漏百出,被齐应轩一眼看出了端倪。
若按常理推断,阵法的阵眼多位于阵法中心的位置,即便不是正中心,必定也偏移不远。
可眼前这个阵却不一样,它把阵眼安置在了最醒目也最偏僻的地方,也就是Z市的出入口!
没一个人从这个地方进入阵法的人,都会被阵眼记住,从未投射到阵法的没一个角落,彻底记住这个人。
这也是进来的人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走出这里的主要原因。
“我怎么就早没想到呢?”齐应轩懊悔的拍了自己一巴掌。
明知这个阵法非同寻常,明知邬邺荃来者不善,必有后手,却只因为前世研究过诛天大阵,便想当然认为这事难不倒自己,一门心思往城内找,放过了近在咫尺的线索,实在令人羞愧。
“懊悔没用,别浪费时间。”江凛一眼看出他的想法,冷着脸提醒道。
齐应轩浑身一震,双手往脸上抹了一把,先是给阵外的萧继辉父子打了个电话。
“齐先生?”
“阵眼我已经找到了,别再送人进来。破阵之后,尽快通知里面的人转移人员,迟了恐生变故。”
萧继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齐应轩这话的意思:“您是说,里面的人可以出来了?”
“马上。”
齐应轩说完也没给萧继辉反应的时间,当即便将电话挂了。
“天地威神,诛灭鬼贼。六乙相扶,天道赞德……吾德天助,前后遮罗。青龙白虎,左右驱魔……”
伴随着他的低吟,齐应轩手上结印速度逐渐加快,一道道亮光自身后飞来,于他脚下扩展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法阵成型之后,齐应轩手上的动作又发生了更改,而随着他手势的改变,脚下圆圆的法阵一点一点变换形状,最终竟凝结成了一柄半人高的金色长箭。
金箭在空中抖了抖,随即将箭头对准了结界入口的位置,嗖的飞了出去。
也是齐应轩足够幸运,若是在这之前,他即便找到阵眼,以他现阶段的能力,纵使用尽全力也未必能够伤得到这个结界入口。
可这会邬邺荃被叶婉汐二人绊住,诛天阵更是被判官笔引来的天雷劈得黯淡无光,甚至还在不间断的电击下出现了些许细微裂缝。
齐应轩这奋力一击,虽没有直接将结界毁去,却也未曾被弹回来。
一人一阵隔着金箭原地僵持,齐应轩头上的汗水也越沁越多,眼见着就要功亏一篑,一直守在边上的江凛终于出手,飞身上前抓住那金箭,用力往前刺去。
只听得咔嚓一声,那牢牢罩在城市上空,将城内城外的人分隔开来的透明结界,就像是被砸破的玻璃一般,露出一条条细碎裂纹。
齐应轩双眸微亮,激动道:“就快成了,用力!”
用不着他提醒,江凛也知道该怎么做,制作严密的东西,一旦出现裂痕就会变得脆弱不堪,这种时候若是不乘胜追击,便会错过好时机。
江凛显然不是这样的蠢人,仆一瞧见这些裂纹,他便将另一只手也握在了金箭之上,往里又送了一把劲。
宛若玻璃碎裂的咔嚓声更加响亮,终于小裂纹变成了大裂痕,失去了中心支点的结界也在垂死挣扎的坚持了一会后,彻底碎了。
哗啦啦的碎玻璃声响自两边人耳边响起,所有人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就看到无数破碎的玻璃碎片自空中落下,在氤氲月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漂亮得让人险些忽略掉了它们带来的危险。
“结界,破了?”萧继辉看着这一幕怔怔的呢喃出声。
随即如梦初醒,不无激动道:“齐先生说得没错,结界破了,里面的人可以出来了!”
萧百徽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机立断道:“马上联络里面的工作人员,以最快的速度转移城内居民,快快快!”
守在外面的人正因为无法进入城内救人焦心不已,听到萧百徽父子这话也是激动得不行,恨不得立马冲进城内帮忙救人。
好在,他们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便被萧继辉叫住了。
“对对对,赶紧联络里面的人撤离。外面的人不要进去,以免添乱。”
萧继辉何尝不理解几人的心情,可齐应轩之前的叮嘱还是让他多上了点心,如今这种关键时刻他们是要帮忙,可不能添乱。
因着他这份提醒,众人到底没埋头往里冲,而是尽快联络还在城内的同事好友尽快把人往城外带出来。
原本情绪紧绷的外面一时间热闹非凡,到处都能听到通话声。
萧百徽已经失去阻挡作用的结界,以及那些个接到消息奋力往城外跑的人们,心却依旧未曾放下。
他抬头看向远处雷电大作的天空,沧桑混浊的双眸之中尽是担忧。
城里的人是可以出来了,可最大的危险却还未解决。
结界碎裂的一瞬,邬邺荃便感应到了,因为结界被破,诛天阵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失去了供养的媒介,诛天阵的威力大打折扣,邬邺荃与诛天阵本就紧紧牵连在一起。
诛天阵没了那源源不断的供给,面对天雷的不断攻击所收到了伤害也有一部分转嫁到了邬邺荃的身上。
叶婉汐二人本来受了伤,对上开挂的邬邺荃还处于下风,哪怕有天雷帮忙也不过只和他打个平手。
这会却渐渐占了上风,再又一次于邬邺荃胸前划开一道血痕后,邬邺荃终于忍不住丢出一个防御法器,将叶婉汐二人打的后退两步,为自己争取到喘息时间。
然而,就这一会功夫,他便看到了摇摇欲坠的诛天大阵以及阵下成群结队往结界出口处赶的人流。
封天域并没有给他太多喘息的机会,长枪裹挟着冰冷杀气,直刺向邬邺荃的胸膛。
邬邺荃急忙往边上一躲,却正对上拔剑砍来的叶婉汐。
“你输了。”
“不可能!”邬邺荃执鞭打在叶婉汐的剑上,头上青筋抱起,咬牙切齿,“我怎么可能输给这些无能的凡人,我不会输不可能输!”
叶婉汐冷笑出声,拔剑跟砍萝卜似的不停往他身上劈:“输给他们有什么好奇怪的吗?他们身边好歹还有能够与之结伴的亲人朋友,你呢?你身边还有谁?还有谁愿意留在你身边替你卖命?”
乌早在被抓甚至是更早,在邬邺荃复生失去价值后便已经被抛弃。
而之前跟随在邬邺荃身边的那几个黑衣人,他们这都打了老半天,底下也骚.动了半天,也没见他们冒个泡,大概率是也已经被邬邺荃抛弃了,甚至可能提前被献祭给了诛天大阵作为开阵的垫脚石。
眼前之人的自私凉薄,注定了他身边不可能有与之共享好处的同伴好友,他的傲慢自负从不会对任何人收敛。
殊不知,人原本就是群居动物,不在顺境时拒人于千里之外,方能在逆境时收获真心以待。
“在困境中相互扶持,在危险到来时勇敢面对,哪怕面对着难以逾越的灾祸,依旧心存希望。他们或许真如你说的那般弱,可他们拥有的力量远比你想象中的大!”
叶婉汐这话不知是戳中了邬邺荃的什么痛点,只见他脸色微变,握着软铁鞭的手青筋暴起,用力往前一挥,便要缠上叶婉汐的腰身,将她活活绞死。
叶婉汐面色未改,手中长剑主动迎了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封天域的长枪赶在软铁鞭碰到叶婉汐之前便已经缠住了邬邺荃的软铁鞭,还未等他做什么,原本隐匿于天雷之上的判官笔突然从天而降,打在了鞭身之上。
哗啦一声,软铁鞭与判官笔同时断裂,断裂成好几段的鞭子哗啦啦从空中落下。
像这种陪伴主人多年的法器,多少都与主人气运相连,软铁鞭一断,邬邺荃便觉得胸口处气血翻涌,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封天域没有半点犹豫,乘胜追击,长枪往前一送,想要刺入邬邺荃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邬邺荃慌忙往边上躲了躲,本该刺入他胸膛的枪头就这么刺进了他的肩膀之上,将他钉在空中,又呕出一口血来。
都到了这地步,邬邺荃也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没了胜算了。
邬邺荃看了眼底下仓皇逃跑的人流,双目赤红如血,怨愤与不甘在这一瞬攀升至了顶点。
若在前世,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最先想到的便是先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诚如叶婉汐所言,他身边已经再没有任何可用之人,今日一事是他孤注一掷之举,错过这个机会,他又得用多少年去筹谋,去等待一个可以东山再起的时机?
他已经没有时间,也没那个耐心去等了,更不要说眼前这些人也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既然如此……
邬邺荃的嘴角扬起一抹扭曲笑意,他主动伸手抓住刺入自己胸膛的长枪,任鲜血哗啦啦的往外涌,低低笑道:“你们想我死,所有人都想要我死。我偏不死,就算要死,也得所有人给我陪葬!”
叶婉汐听他这么说,心突然猛烈跳动了几下,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一阵飓风突然迎面扑来,生生将她吹得往后飞了几米远,手也下意识的挡住脸。
等她反应过来看过去之时,封天域的长枪尽头已是空荡荡,哪还有邬邺荃的踪影?
再一抬头,双眸微缩,难以置信。
早已被天雷打得黯淡无光,摇摇欲坠的诛天大阵,竟死灰复燃,重新焕发光彩。
而令阵法死而复生的无疑便是早已疯魔的邬邺荃,诛天阵再次运转,带动煞气翻涌,而在其中心阵眼处却依稀能够看到邬邺荃放大的脸。
这个疯子,竟然为了拉众人陪葬,将自己献祭给了诛天阵!
不少通过直播摄像头看到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阵法被天雷打得七零八落,底下困着城内人进出的结界也被打穿,激动得不行。
没成想,还没激动几分钟,就看到了这可怕一幕,就跟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什么情况?雷不是都把那个什么阵劈坏了吗?怎么又好了?】
【啊啊啊啊,那个洞,又开始合上了!】
没错,被齐应轩好不容易戳破的结界入口,因着邬邺荃的献祭又开始修复合上。
一些离的比较近的居民已经从这个洞内跑了出来,可还有许多离得远的人却来不及赶在洞再次合上之前离开。
没有什么比看到了希望,却又眼睁睁看着希望从自己手中溜走更让人绝望。
因着这一变故,城内的氛围再次发生变化。
齐应轩之前的担忧也化为现实,他气愤难当狠踹了地面一脚,咬牙便要上前再次尝试破阵。
而就在这时,几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你们怎么也来了?”齐应轩看着匆匆赶来的向月旗几人,面露惊讶。
“我们早就到了,倒是这几个小家伙刚跑进来。”
齐应轩微怔,这才注意到向月旗与越芸珂怀里抱着的两只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