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芸看诗的间隙,焌儿进来送了茶,傅媛便只管慢慢品茶看着钟芸。
“这诗是梅子昱亲笔?”钟芸看着落款,又将最后两句读了一遍,“醉面春风和,梅花正好时。”
“这回她谢我都谢不过来,还能怪我?”傅媛面上有些得色。
钟芸却撇撇嘴,将画放了回去道:“真是不明白你,当年让秦伯伯获罪的那篇《罪论》是谁写的?你倒好,不去怨他,反倒和他结交起知己好友来了。”
傅媛不以为然的给钟芸满了杯茶道:“梅子昱当年虽顶着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头,可不过是个连品介都没有的笔录,朝廷上哪里轮的到他说话,再说了,当年我家老头子看了那篇《罪论》,还夸他的确担得起一代才子之名呢。”
“我爹早说,你们父女肚子里的肠子都是要比常人多几个弯的,那点心思别人想猜也猜不出。”钟芸脱了绣花棉靴上了炕,呷了口茶道,“这是今年新收的?成色不错。”
“你喜欢喝,就让琴香给你包一些带回去。”
钟芸一笑,也不多客气,看着傅媛背后靠着的紫貂大坐褥子,便捧着茶杯说道,“这几天北边来了几个皮商,我让周家媳妇去问了,价还不错,我上回来的时候看你库子里还有几张重裘,放的也有些久了,仔细快朽了,回头我让周家媳妇带去一道卖了吧,京城虽然靠北,但也不是苦寒之地,用不上这样的重裘,不如卖了换几张轻便的皮毛,年前也好做身皮袄。”
“这事再说吧……”听到“苦寒之地”几个字,傅媛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但又怕被钟芸看出来,便拍了拍钟芸的手道,“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才是福气,就你的心思,还怕做不起一份人家来?”
钟芸听了脸上微变,正要说什么,外边就又跑进一个丫头,递了一封书信进来,签子上写的是林府媛少夫人手展,傅媛认得字迹,就先压下不提。
打发了丫头去回话,拉着钟芸的手问道:“怎么,伯母还是不答应吗?”
钟芸被傅媛一问,心不在焉的看了看压在窗台上的书信,叹了口气,就将茶杯放下说道:“你也知道我娘的脾气,说一不二,她开了尊口说我家不招白衣婿,哪还有旁人说话的余地?只好让他来年去考恩科了。”
“这倒不难,元公子家中虽不丰腴,但也是个儒素之家,况且我看他是个有才学的。伯母也没说要他状元及第,中个功名总也不是难事,就是要你再等上一等了。”
“且先不说这个,我今日过来是有件要紧事要说。”钟芸扶着炕几往傅媛面前挨了挨道,“你知道吗?太后有意给皇上纳妃,就是近几个月的事儿了。”
“这是钟伯伯带回来的消息?”再过一年半就是选妃的年历,傅媛心里也不免有些吃惊太后如何就这样心急要给皇上纳妃了。
“嗯。”钟芸点头道,“我爹这人你也晓得,平时宫里有什么事都会与我商量,唯独太后那头的,就是只有一点点关联在里头,也是只字不提的。今日他从宫中回来,突然和我说起这些,倒是把我吓了一跳,这才没先递帖子就过来和你商量,宫中的事你总比我懂些。”
傅媛听了,望着书案上的压画纸的那对沉木镇尺出了好一会儿神,方问道:“钟伯伯可说了是什么缘故?”
“听意思该是皇后这几年了都还没有生育的缘故。”钟芸拧着秀眉说道,“头三年是先帝孝期倒也在情理之中,可这几年……皇上和皇后又那般恩爱,确实也没道理至今也不见消息。”
“那伯父可有说太后她老人家属意的是哪几家的姑娘?”傅媛又问道。
“这倒没说。”钟芸低头,缴着压花衣袖,垂眼低声说道。
傅媛心中一动,明白钟芸在担心什么了,就安慰道:“你倒是不用担心,纵使伯母出生显贵,但伯父他只是一个院使,太后她若真只是急着抱皇孙,宫中也不是没有现成的好的嫔妃,何苦要这样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