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饷?!
我几乎从坐塌上跌下。
我现在对于“发饷”这两个字几乎是避之不及。
在朔方一整年的时间,虎豹骑七千人实打实领到手中的,不会超过二十万钱,平均每人分不到三十钱——我只是用朔方的粮食喂了喂他们而已。
万幸自始至终,逃跑的人数还不至于让我们撤销编制。
“少爷?”庞淯急忙跑进来将我从地上扶起。
我狼狈地重新爬回坐塌,没有勇气再看一眼那张请示文纸:“曼成……这件事情,应该可以商量吧?”
“属下知道虎豹骑上下对于大人忠心耿耿,”李典一脸平静,仿佛这事情和他毫无关系,“但是,兄弟们都是要吃饭的,大部分弟兄家中还有亲人,子女倒是没有,一年半载艰苦一些,大家感念大人之前的照顾咬咬牙就忍受下去了,但是长此以往,必然不是办法,大人可要三思。”
“我当然知道当兵的也要领饷钱……”我呲牙咧嘴,“可是……我们刚来赵国,就大规模发放军饷,财政恐怕要出赤字了……”
“属下只是向大人禀明实情而已,这也是属下的职责所在。”他一副铁面无私的神情。
“那么……我能不能再问一句?”
李典睁眼:“大人请问。”
我战战兢兢:“弟兄们想领多少饷钱?”
“呃?”他挠了挠头,这个动作才证明了他只比我大三岁而已,“还真不知道。”
“曼成兄弟,你就别吓我了,”我苦苦哀求,“你知道我有多穷吗?不像你李家,家大业大,光是族人就有五千人,我们马家可是被扶风本家抛弃了的流浪汉啊……”我想起伤心往事,忍不住痛哭流涕。
“少爷……你哭个毛啊!”庞淯双手叉腰,“你光出声不掉泪,小的就不给你拿毛巾了啊。”
“大人你也要体谅兄弟们啊,这都替你白白干了一年多了,跟着你风里来雨里去的跑到几千里外的塞北荒漠,还被野狼群包围,多少人半夜里都要被噩梦惊醒……”李典讲起来好像如在昨ri,“大人不能总指望大伙儿喝西北风吧,再说了,现在兄弟们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要是手头里没两个钱……不可能虎豹骑出来的都是光棍吧?”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我愣愣的抱头趴在案几上说不出话来。
这帮士兵都是十八二十的壮小伙子,的的确确都到了敏感的年纪,两三年前天下局势不宁有今天没明天的,大家又都是居无定所跟着我东征西讨,不就是为了挣两个钱回去好安家娶媳妇过ri子么?我是不是太苛刻了?总幻想着凭借自己浑身的王霸之气将一群打死也不领饷钱的子弟兵牢牢捆绑在自己身边,这虽然是意yin的世界,可也不能太扯淡了是不是?
只有适当的利益结合,才能让他们更加忠心。
我深刻同意这句话。
“曼成你说,”我终于又抬起了头,“一个人每月发多少饷钱才合理?”
李典也知道我勤俭持家节约成xing,小心翼翼的斟酌词句:“依属下之意,因为平ri里供应伙食,饷钱可以适当削减一些……”
我心头稍稍一宽。
“而且……因为兄弟们已经习惯了不领饷钱,所以一开始也不用给太多……”他忽然笑了笑。
我忍不住赞同的颔首,这的确有一个期望与现实差值的定律,麻木了的底层人民对生活早就没了希望,你给他一点希望,只要稍稍实现一小半,他们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那要发多少钱?”最后我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上。